杀人容易藏尸难

杨梅

*翔霖/校园爱情/双向暗恋/贺峻霖视角/1w+

BGM:勇气-棉子

 

 

“或许爱情靠近的时候,会有杨梅香气。”

 

-

 

 

门卫大爷听着广播里的歌眯了下眼打盹,一个没留神就被人从校门口窜了进去,单挎着包的男生手里拎着校服外套,跑的时候还不忘回头跟刚刚在校门口遇到的同学说话,声音带着上扬的语调落进风里:

 

“哎,我说什么来着?杨大爷,星期一早上八点必会打盹,因为什么?因为他昨晚值夜班啊!”

 

语气生动的活像个相声演员,两个人跑的飞快,到了队伍后面站好后就没了说话的机会,只好同时噤声闭了嘴,免得被班主任盯上,猛批一顿。

 

脚还没站稳,就又被后面的人戳了戳:

 

“哎贺峻霖,你看老班那是什么眼神?”

 

贺峻霖被戳的不耐烦,抬头朝班主任那看了一眼,对上镜片后面同时掺杂着疑惑和惊讶的复杂眼神,下意识踢了踢前面那人的脚跟。

 

刚出了声就像意识到什么似的换了气音:“严浩翔,为什么不叫我?”

 

“叫了,并且你的闹钟尽职尽责的五分钟内响了三次,你没醒,全是我关的。”

 

“刚才老班那是什么表情?”

 

“我给你请了病假。”

 

贺峻霖了然。

 

主席台上演讲的同学突然提高嗓音,激情澎湃的背景音乐中止了这段偷偷摸摸看起来像做贼的对话。

 

贺峻霖站的很直,表面上像是在听台上的同学讲话,实际上是在想自己为什么会睡得那么死,虽然是感冒吃了药,但也实在不应该。

 

并且默默后悔了一下自己为何如此积极,浪费了班长大人给请的病假。

 

背景音猛地中断配合着周围的掌声拉回了贺峻霖的思绪,升旗仪式进行下一环节的空隙里,站在他前面的严浩翔突然微微偏了偏头,贺峻霖下意识的抬眼看他,满眼都是他漂亮的眉骨轮廓和鼻梁,以及很长很密的睫毛。

 

“头还疼吗?”

 

贺峻霖愣了一下,心里好像被什么小虫子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莫名其妙的情绪溢了出来,弄得他指尖都有些发麻。

 

似乎是因为迟迟没有得到回应,严浩翔很低很低的“嗯?”了一声,声音落进贺峻霖耳朵里的时候已经被周围嘈杂的人声弱化,像是一片羽毛落地。

 

贺峻霖垂下眼睛,微微摇了摇头,没再开口。

 

前面的人也没了动静,贺峻霖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一会儿,注意力又放回了台上。

 

…也不知道看没看到。

 

升旗仪式结束后一群人懒懒散散的往教室走,年级主任在旁边催,把贺峻霖吓了一跳,刚刚一起迟到了的周泽走过来揽住他的肩:“你刚刚跟班长说什么呢?”

 

“没啥,问我迟到的事。”

 

“我还说你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升旗的时候还能闲扯两句。”

 

贺峻霖没理他,心说你要是知道我今天早上的闹钟都是严浩翔给我关的不得吓死。

 

整个学校的人都知道严浩翔和贺峻霖不熟,并且一度为此很惋惜,毕竟两位颜值和成绩都很突出的帅哥如果平常下课能走在一起,怎么想都很赏心悦目。

 

只是惋惜归惋惜,最开始还有人在论坛上撺掇三班的人合理促进一下两位帅哥的友谊,后来这种想法在众多尝试无果的情况下渐渐被放弃了,毕竟两位怎么看都是不太熟,而且好像怎么样都不太能熟起来的样子。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两个表面上只是普通同学的人,已经在一个房子里住了快两年了。

 

起初是贺峻霖妈妈问贺峻霖去学校这么远不方便要不要给他在学校附近租一间房,贺峻霖对这种一个人的自由时光完全无法拒绝,很快答应了下来,只是没想到,妈妈还给他塞了一个室友。

 

没错,就是严浩翔。

 

据说是开学之前报道的时候贺峻霖妈妈遇到了严浩翔妈妈,而且刚好听到她在打电话说想要给自家孩子租个房子但是没找到合适的,贺峻霖妈妈听了一会儿,等到电话挂断的时候上去搭了话。

 

很巧的是,严浩翔和贺峻霖高一的时候就在一个班,后来也选了一样的科。

 

出于种种原因,贺峻霖在第一个学期就和严浩翔三令五申不可以把他们住在一起的事情说出去或表现出来,这个条约的连带效应就是,两个人看起来一点也不熟。

 

除了必要的事情两个人从来不会说上话,况且座位还离得八百米远,就像是那种校园里一抓一大把的普通同学,明明互相认识,但是走在路上面对面相遇了,或许连招呼都不会打。

 

虽然一开始有点别扭,但装着装着,也就习惯了。

 

因为真的看起来不太熟,所以即便两个人总是在早上的时候前后脚到达教室,也从来没有人察觉过什么,就这么顺理成章的,身边同学因为选科的原因换掉了一小波,一切都在变得过程中,唯有贺峻霖和严浩翔的关系在众人眼里不曾变化过。

 

到了夏日尾巴升学的时候,高一的新生讨论两位的热度在论坛居高不下,新和两位成为同学的人想要搭话,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但很少有人去找严浩翔,总是围着贺峻霖打转,但三言两语就被绕了回去,好像聊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聊。

 

回去了以后贺峻霖总和严浩翔抱怨,严浩翔也不回话,就那么静静听着,平常总喜欢唠唠叨叨的人,到这事上就成了哑巴,贺峻霖想了想,最开始要说要装不熟的是自己,只能老老实实闭嘴了。

 

但最近贺峻霖感觉自己有点奇怪,别人说他和严浩翔不熟的时候,他总觉得有点别扭,以前只会庆幸自己演技非常不错,可最近不知道怎么,就像刚刚周泽那样说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就想反驳。

 

就好像,想要别人知道自己和严浩翔其实很熟一样。

 

贺峻霖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连带着把旁边的周泽也吓了一跳,周泽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又晃:

 

“大哥,回神了,你听清我刚刚说什么了吗?”

 

贺峻霖下意识的问:“说什么?”

 

周泽夸张的翻了个白眼并且叹气:“我说——班长刚刚,一直在看你!

 

转眼到了教室门口,周泽火速窜回位子,只留下贺峻霖默默消化他的话,严浩翔隔他几步到教室,路过他位子的时候目不斜视,贺峻霖手里的笔尖轻轻敲了敲桌面,下意识的清了清嗓子,显出几分不自在来。

 

严浩翔下意识去看他,眼神转了一半又收回来了。

 

副班是贺峻霖同桌,从讲台那就看出来两个人气氛怪怪的,但又好像是贺峻霖单方面怪怪的,她快走了两步回到座位上,还没开口就被贺峻霖抢了先:

 

“大姐,这大早上起来你身上烟味就这么重,干嘛去了啊?”

 

颜月从桌洞里翻出数学卷子放在桌子上,眼皮也不抬就回他话:“网吧通宵。你跟严浩翔怎么了?”

 

贺峻霖抬头看了眼课表也去翻卷子:“你大周末的不好好睡觉通什么宵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就是怪怪的。”

 

“喜欢他?”

 

贺峻霖刚拿起水杯来水还没喝一口就差点被呛到,颜月笑了笑:“你刚刚那样就跟我喜欢周泽想看他又不太敢的时候一模一样。”

 

贺峻霖摆摆手:“太离谱了啊颜姐。”

 

颜月耸了耸肩:“你自己想想吧。”

 

“哦对,我上个周末给周泽表白被拒了。”

 

贺峻霖这下是真被呛到了,抽了张后桌的纸擦嘴,又赶紧转过头来:“他没给我说啊??”

 

颜月看了他一眼:“他要是跟你说了也就不值得我喜欢他这么长时间了。”

 

贺峻霖点点头:“也是,所以你就网吧通宵了?”

 

颜月的语气淡淡的:“在虚拟世界发泄一下,放心,这事在我这翻篇了。”

 

贺峻霖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安慰又知道颜月不需要,上课铃响了后勉强把思绪拉了回来,听了会儿课满脑子都是颜月那句:“喜欢他?”

 

这都什么跟什么。

 

贺峻霖从小到大接受过很多告白很多喜欢,因为他这张脸。

 

但他并没有什么特别感受,中二时期因为这些特殊的关注而沾沾自喜了一阵子,只不过也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后来也为自己的无法回应而感到抱歉,为自己受到的喜欢感到感激。

 

偶尔也有些厌烦。

 

但也仅仅是这样了。

 

他从未对任何人的喜欢产生过别样感情,更遑论真切的对一个人动心,他的信任和温和都是有程度的,对大部分人都只是浅浅的一层。

 

看起来性格开朗人缘极好的他,在这个学校可以完全信任和依赖的朋友满打满算超不过三个人,周泽、颜月,还有一个严浩翔。

 

也不知道算不算。

 

他不知道喜欢是种什么样的感受,毕竟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说实话他和严浩翔真的很合拍,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在学校里装不熟的原因,坦荡的说他和严浩翔是朋友无论怎么样都觉得别扭。

 

一节数学课就这么在乱七八糟的符号和思绪里混乱着过去了,下课铃一打教室里睡倒一大片,通了一晚上宵的颜月却意外的很有精神,贺峻霖看她在算题,知道这姐算起数学来就容易忘我,动了动嘴,又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颜月得了个结果出来把笔放下,瞥了他一眼:“一节课了怎么没把你憋死?”

 

贺峻霖愁眉苦脸:“你一句话把我说的都听不进去课了。”

 

颜月笑了:“真喜欢啊?”

 

贺峻霖炸毛:“不是你说的吗!”

 

颜月高深莫测的一摆手:“我就试试你,现在看来是真的了。”

 

平常遇上人情世故就像个大师的贺峻霖现在也成了什么也不懂得小白,情场失意的颜月女侠也突然沉默,课间过得飞快,上课铃再次响起的时候,颜月突然拍了拍贺峻霖的肩:

 

“认真考虑,不要受我影响。喜欢在某种意义上并不是一种值得期待的情绪。”

 

贺峻霖愣了一下后突然笑起来,双手抱了抱拳:“受教了,颜大侠。”

 

颜月也冲他抱拳:“过奖了,贺掌门。”

 

语文老师抱着书走进来就看着两个人没个正形的相互行礼,点名让贺峻霖起来背古诗词,贺峻霖连课本都还没找出来,被突然的点名搞得脑袋短暂空白了一下,好在让背的诗虽然还没学但贺峻霖已经会了,经颜月悄悄提示一句也就想了起来,躲过一劫。

 

语文课一向很轻松,课堂上也没什么压力,这节课要讲《氓》,老师提前布置了两个问题,看起来跟正儿八经的课堂一点也不搭,但很有他们老师的风格。

 

一个问题是“你想对《氓》里的女主人公说什么?”,还有一个是“你觉得爱情是什么?”。

 

预习问题总是会让学生先写在纸条上课前抽查背诵的时候课代表起来收,如果有两个问题可以任选其一也可以两个都答,然后老师会边看边跟大家分享,最后引出正课来,这种模式很有趣,所以整个三班都很喜欢上语文课。

 

贺峻霖当然也不例外。

 

只是这次他有点忐忑,老师看纸条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不自在。

 

语文老师边看边笑,举起纸条来给同学们展示:“谁在第一个问题下面回答了‘快跑’?”

 

下面哄的一声笑开了。

 

第一个问题里什么五花八门的答案都有,就是没几个正经的,笑声一波接着一波,惹得隔壁正在组织考试的老师都没忍住来看了两眼,听了几个回答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群人笑累了,老师开始看第二个问题,十几岁的年纪,提到爱情这种字眼总觉得新鲜又刺激,其他老师都对这种事情避而不谈,但语文老师很乐意听听他们的想法。

 

这个问题下面更加五花八门了,有人说是棒棒糖辣条西瓜,居然还有人比作是电风扇和游戏机,一个比一个奇妙,但都带着点属于他们这个年纪的稚嫩和憧憬,仿佛打开了纸条就遇见了很简单很纯粹的爱情。

 

最后了,语文老师突然又举起了两张纸条说:

 

“老师看到了两个很有意思的回答。”

 

刚刚还在下面窃窃私语的人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这句话吸引了过去,抬着头期待老师的下文。

 

老师笑了一下又继续说:“一张纸条是空白的,但他也没有回答第一个问题。”

 

“第二个纸条上写的是:一块茶渍,自设的陷阱和玻璃杯。”

 

下面又“嗡”的一声炸开了锅,老师拿着黑板擦敲了敲讲台:“可以问一问,这是哪两位同学的纸条吗?当然,如果不想回答的话,也可以不用站起来。”

 

这种要求带来的效应就是会大家一起沉默,然后张望着在教室里看这个回答的主人,接着听到两声椅子挪动的声音之后,整个教室都沉默了一下,然后又炸了。

 

因为站起来的两个人,一个是贺峻霖,一个是严浩翔。

 

老师笑着问:“这两个纸条,分别是谁的?”

 

贺峻霖先开口回答:“空白的是我的。”

 

那另外一张便是严浩翔的了。

 

老师接着问:“方便问一下,为什么会这么回答吗?”

 

贺峻霖下意识的抠了抠手,想了想后说:“其实我最开始想画一团乱七八糟的线条,但又觉得如果说是空白好像更合适一点,因为空白在我看来,就是不明。”

 

老抬手扶了一下眼镜,笑着揶揄他:“那看来你遇到难题了啊。”

 

贺峻霖和底下的人一起笑了起来,他挠了挠头说:“可能吧。”

 

“那你呢,严浩翔?”

 

严浩翔坐在贺峻霖的后面两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除了老师之外只有他们两个站着的原因,严浩翔低沉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贺峻霖整个人都感觉到了不适,感觉有什么东西一路从心脏顺着血管爬到指尖,很奇怪的感觉。

 

严浩翔的语气不像平常,别人听不出来,但贺峻霖很容易,他突然感觉到了严浩翔的小心翼翼。

 

“抱歉老师。茶渍不便回答,自设的陷阱很容易理解,玻璃杯——是因为觉得很易碎,很珍贵。”

 

贺峻霖猛地眨了下眼睛,老师让他们坐下都没能听见,还是被颜月拽了下衣服才回神,剩下不到半节课里贺峻霖像个机器一样在课本上写文言词语注释和翻译,失魂落魄的,仿佛丢了魂。

 

一节课没上完校园论坛就炸翻了天,最热的帖子全是说贺峻霖和严浩翔是不是都有了喜欢的人,贺峻霖作为冲浪达人自然不能错过这种事情,但是完全没在意自己被人编排了什么,全程都在想“严浩翔有喜欢的人了。”

 

虽然自己喜欢严浩翔这事并没能完全确定下来,但贺峻霖还是觉得难过,他觉得自己或许真的是已经喜欢上严浩翔了,不然怎么会产生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要是放在以前,他肯定已经想好了晚上回家该怎么开严浩翔的玩笑了。

 

颜月敲了敲他的桌子提醒他要上课间操,周泽在门口等他一起下楼,颜月跟他说了句什么他没听清,还没来得及问,颜月就从后门走了。

 

贺峻霖后背还僵着,严浩翔特别的语气和回答都像他口中的那个玻璃杯,好像掉落在了贺峻霖的脚边,很易碎。

 

周泽上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大哥,这也没发烧啊,你到底是咋了?从升完旗就跟丢魂儿了一样。”

 

贺峻霖垂头丧气:“我的人生发生了重大变故。”

 

周泽严肃起来:“怎么了?”

 

贺峻霖猛吸一口气:“我好像有了喜欢的人。”

 

“而且他好像——”

 

贺峻霖猛地顿了一下,严浩翔和他的同桌从他们身边跑了过去。

 

“不喜欢我。”

 

贺峻霖看着他的背影,天有点热了,风吹的很沉闷,但严浩翔还是穿了校服外套,经过他的时候衣角轻轻扬了起来。

 

贺峻霖突然停下了脚步,他转过头对着周泽说:“陪我逃操。”

 

周泽看他刚才的反应,心里明白了个七七八八,他就是没想明白怎么就这么突然,但看着贺峻霖这个状态,他也不好问,只好应了下来,逃操去陪他买汽水。

 

一路上什么都没说,贺峻霖沉默沉默再沉默,给周泽憋了个半死,几次欲言又止,又给咽了回去。

 

一个上午贺峻霖身心俱疲,午睡的时候才想起来问颜月课间操的时候跟他说了什么,旁边都在睡觉,两个有心事的人同时失眠,颜月只好给他写小纸条:

 

“就是老师在问那个纸条相关的时候,严浩翔最开始的时候好像是想要看你,但还是收回了目光。”

 

贺峻霖回她:“你知道我俩装不熟的事的,这很正常。”

 

颜月写的字龙飞凤舞:“不一样,你要是看到他的眼神,你就明白了。”

 

贺峻霖回了几个问号,把脸埋在抱枕里小小的哀嚎了一下。

 

烦死了。

 

后来过了很久,颜月才想起来怎样去形容严浩翔那个没有传递完整就被克制住了的眼神——

 

就好像是在看他口中形容的那只玻璃杯,很珍贵,很易碎。

 

无论如何心事满满,但还是很勉强地睡着了,下午上课的时候贺峻霖甩掉了脑袋里的胡思乱想认真听课,颜月也没有再提任何相关的话题,到了晚自习的时候颜月困得要命,被贺峻霖嘲笑活该,末了又开始担心自己今天晚上会不会失眠。

 

颜月冷笑一声:“你看你那点出息。”

 

贺峻霖开始互相伤害:“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侠,受了情伤还要通宵去网吧疗愈。”

 

接着又沉默了一会儿,两个人突然同时抬手抱拳:

 

“贺掌门。”

 

“颜大侠。”

 

“同是天涯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这杯,我先干为敬。”然后灌了杯空气。

 

台上看自习的班主任快被这俩戏精笑死了,但还是装的很生气,把他俩统统赶出了门外,贺峻霖靠窗户站着,周泽就坐在窗边,从窗户缝里偷偷塞纸条给他:“贺掌门,情伤难愈啊。”

 

贺峻霖摆摆手让他滚蛋,结果这人没完没了:

 

“你居然喜欢男的?”

 

贺峻霖无语凝噎。

 

“是兄弟我的美色不足以吸引你吗?到底为什么对班长这种高岭之花动了心?”

 

贺峻霖快被这傻逼笑死了,不知道他在哪里学的这种乱七八糟的词,抽了笔出来回他:“告诉你个惊天大秘密,整个学校你是第四个知道的,我跟这高岭之花同居快两年了。”

 

周泽看了纸条之后半天没了反应,显然是被这句话里的信息量惊到,过了很久很久才传过来回应。

 

“为什么我是第四个??还有谁?”

 

…贺峻霖彻底不想理他了。

 

放学回家的时候贺峻霖在座位上磨磨蹭蹭的收拾书包,周泽等他等的不耐烦老催他,想把刚才的事问个明白,结果被贺峻霖几句话给堵了回去,不知道怎么回事稀里糊涂地一个人去骑车了,颜月等他走了才开口:

 

“干嘛,害怕啊?”

 

贺峻霖叹了口气:“颜大侠救我。”

 

颜月非常冷漠的收拾书包准备走:“怎么救你你还是得跟他一起回家,而且我觉得,他非常有可能喜欢你,并且你的喜欢肯定不是一时兴起,就是我今天这么一提,你才刚刚发现而已。”

 

贺峻霖很绝望:“颜姐,都这种时候了,你就别给我这种错觉了吧。”

 

颜月摆摆手,走了。

 

值日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离开了,连倒垃圾的都已经将垃圾桶放回了教室角落,贺峻霖后知后觉自己已经磨蹭了这么长时间,突然回魂似的关了教室灯,一路跑着出了教学楼,也跑到了他和严浩翔惯常约定相互等待的那个路口。

 

看到严浩翔背影的那一刻,他猛地刹住了脚步。

 

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真的,非常、非常期待可以看见严浩翔的背影,夜晚的街口很热闹,车灯路灯和人群混杂成闪着光的流动的风景,而严浩翔背着书包,静静的站在那里,很安稳很平静,就那样等待着,没有着急的回头张望,也没有打电话或者发微信催促他,就好像笃信什么似的,相信他一定会来一样。

 

就是这样一个瞬间,这样一个看起来很普通很平常的瞬间,贺峻霖确定了自己的喜欢。

 

于是无数个过往纷至沓来,他紧紧攥着书包背带,突然有点想要落泪。

 

炽热的情感在这个夜凉如水的时节在他身体里生出枝丫,但他却已经明白,这棵积蓄了很久力量才破土而出的树,或许再无吸收养分的可能了。

 

他的喜欢不是一时兴起,是过了很久的突然醒悟,那么严浩翔的喜欢呢?

 

无论对象是谁,他那样礼貌、克制、温和却疏离的人,可以在有关爱情的问题里给出那样的回答,一定也不是一时兴起吧。

 

贺峻霖整理好情绪,走到了严浩翔的身边:“走吧。”

 

严浩翔点了点头:“怎么跑这么急?”

 

贺峻霖:“有点事耽误了,怕你等太久。”

 

严浩翔笑了一下:“以后不用这么着急。”

 

“好。”

 

还好他们住的地方离学校是真的很近,一路沉默也并不会尴尬太久,回了家各忙各的还有一堆作业要写,一夜也就这么过去了。

 

睡前贺峻霖打开自己装满了日常美食的朋友圈,发了一句没有配图的文字,心里默默感叹了一下自己居然还有这么矫情的时候,没等到严浩翔的点赞就很沉地睡了过去。

 

手机也忘了关,亮了很久才独自锁屏,像一声无法落地的叹息。

 

关闭之前的手机界面上是一个很活泼的头像,发了一句话,得了很多点赞。

 

贺峻霖写道:“你知道很久不骑的单车停在楼下会长出雏菊吗?”

 

很久很久之后,贺峻霖突然从梦中醒来再难入眠,手机界面适时跳出一条消息,两个小时之前,严浩翔点赞了。

 

贺峻霖对着这个灰色的长方形边框看了很久,心底酸涩的的情绪猛地翻涌了起来,他默默的锁了手机,下床拉开了窗帘,对着窗外的城市灯光和月亮发呆。

 

错过夏天的单车会悄然长满雏菊,他刚刚发现便要深埋心底的喜欢,或许也要这样错过他的少年了。

 

春夏之际过渡缓慢时节纠缠,贺峻霖终于找到了暗恋心情和朋友相处之间的平衡,虽然总是会因为严浩翔的一些举动而感到酸涩和紧张,不分场合的小虫子总会冒出来啃噬他的心脏,但他还是收敛的很好,连周泽都开始怀疑之前的坦白是不是他的一场错觉,还要跑过来和他确认。

 

只是现在再问起来贺峻霖的情感,贺峻霖已经不会再犹豫或叹息,他只是淡淡的回答喜欢,语气却很坚定。

 

颜月的情绪也都收敛了起来,但两个人还是会在偶尔聊到某个话题时心照不宣的察觉到对方不太明朗的情绪然后同时拍一拍对方的肩膀,贺峻霖甚至还旁敲侧击过周泽的态度,但两边都是他的好朋友,实在让他为难。

 

过了一个多月,情感慢慢地积淀下来,贺峻霖已经和自己的情绪和解了。

 

只是他发现自己也不能免俗的时候,还是觉得好笑,他曾经对于在某些不经意的时刻里总是要装着漫不经心地去偷看一眼周泽的颜月嗤之以鼻,现在却惊异的发现自己也常常的想要看一眼严浩翔,习惯性地在人群里搜寻对方的身影,习惯性地在余光里给对方留一席之地,甚至有些时候,下意识地就想要跟随对方的情绪和动作。

 

太夸张了,贺峻霖。

 

他常常如此自嘲但从不克制,因为这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大程度的靠近了。

 

颜月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非常感同身受,但也找不到理由劝他勇敢,只能耐心地听贺峻霖说一说他的心情,然后默默地红一红眼睛。

 

也不知道是为了他,还是为了自己。

 

这一年的春天终于耗尽了她的生命铺垫出未来,这也预示着夏日的展开,和贺峻霖生日的到来。

 

周泽非常同情他兄弟的遭遇,虽然知道贺峻霖并不是太喜欢人多的场合,但还是非常积极的邀请班里人去给贺峻霖过这个生日,热情的差点把老师都带上。

 

贺峻霖人缘很好,又是个帅哥,这种事谁都乐意去,于是也顺理成章的邀请了很多人。

 

因为生日是周一,周日又不好玩到太晚,于是商量了周六晚上出去,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商量好吃什么玩什么,反正是贺峻霖请客,讨论热情都很高涨。

 

然后接下来,就是怎么邀请严浩翔的问题了。

 

其实正常来说,贺峻霖回家的时候跟严浩翔说一声就行了,但自从贺峻霖发现喜欢上他,就开不了这个口了,周泽笑他是个怂包,但本着为兄弟两肋插刀地原则,他还是硬着头皮在班里喊了一声:

 

“班长!贺峻霖这周六过生日,你要去吗?”

 

教室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正在收安全承诺书的严浩翔猛地停了下来,然后他抬起头,看着贺峻霖说:“好啊。”

 

贺峻霖心里猛地一刺,想被针扎了一样。

 

刚刚严浩翔的眼神…他不太明白。

 

但这事很快就过去了,虽然知道他一定会答应,贺峻霖还是产生了点不一样的感觉,周泽为自己的英勇行为沾沾自喜,周围的人默默的开始给自己对周六晚上的期待值加了一些。

 

当天晚上回家的时候贺峻霖总感觉严浩翔像是有什么问题想问他,但还是忍住了,直到第二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严浩翔突然开口:“为什么要让周泽问我?”

 

贺峻霖差点呛了一口粥,想了一下后斟酌着开口:“他不知道我们俩住一块,他怕你不来。”

 

严浩翔点了点头,去厨房刷碗了。

 

贺峻霖对着餐桌叹了口气。

 

昨天在教室里严浩翔对着自己的那个眼神,真的只是疑问这么简单吗?

 

贺峻霖晃了晃脑袋让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这事也就很快翻篇了。

 

期待让周三和周六的距离突然加长,但也这么一天一天的过来了,吃饭那天贺峻霖被灌了不少酒,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还被同校的人偶遇拍了照发到论坛上,一群人讨论贺峻霖和严浩翔会不会坐在一起。

 

在各位同学的精心策划下,从吃饭到唱歌,贺峻霖和严浩翔的位子都挨在一起。

 

贺峻霖没忍住笑了笑,实在不太明白为什么他们总想让自己好严浩翔靠近点,但在心里又有些感谢这种不正经的善意。

 

毕竟他也想光明正大地和严浩翔表现出熟悉。

 

吃完饭去唱歌的时候贺峻霖就被灌的有些晕了,唱歌的时候被昏暗暧昧的灯光弄得更加神志不清,偏偏一群人非要拉着他玩游戏,什么荒唐的惩罚都有,不知道是谁做的惩罚纸牌,乱七八糟,但爆点十足。

 

比如此时此刻,贺峻霖手里这张。

 

【和左手边的人隔着纸张亲吻】

 

左手边的人,贺峻霖转了转头,是严浩翔。

 

他们班总是这样,默契的沉默一秒后再次爆发出惊呼,气氛已经如此火热了,贺峻霖还是明显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这个游戏惩罚机制略变态,而且还在游戏前说的很清楚,没有办法替代,且只要参与了游戏,就不能拒绝。

 

但贺峻霖还是下意识的拒绝了,他犹豫了一会儿:“这样不…”

 

那边的颜月看出来了他的挣扎,喊了句:“今天寿星最大——”

 

但又被打断了。

 

因为严浩翔突然开口:“拿来吧。”

 

旁边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立马递了张抽纸给他,贺峻霖还是觉得挣扎,虽然他可耻地有些期待这个惩罚,但还是觉得这对于有喜欢的人并且喜欢的人并不是自己的严浩翔来说有些残忍,他还是固执的摇了摇头。

 

严浩翔却不由分说的拿着纸张隔开了他们。

 

或许因为都喝了酒的原因,贺峻霖能明显地感受到严浩翔滚烫的呼吸隔着一张纸巾朝他传来,甚至能感受到他轻微的颤抖,不知道是谁突然打开了最明亮的大灯,贺峻霖地心底突然蔓延出一种罪恶感,他猜此刻的严浩翔一定很抗拒却因为礼貌不能拒绝,而自己却很可耻的期待着。

 

这束灯光好像暴露了他所有不堪的心思。

 

他下意识地想逃跑却好像被什么钉在了原地,他感受到了自己的颤抖、害怕、紧张、期待等等等等复杂的情绪,无法克制的想要落泪。

 

然后眼睛突然被人盖住,被困在黑暗里的他一切感觉都变得敏锐起来,他甚至感受到了自己睫毛颤抖的时候扫过严浩翔的手心,隔着纸巾的严浩翔用嘴巴很轻很轻地碰过了他,留下一层过分浅淡却足以燃烧他的温度。

 

灯光伴随着严浩翔的气息只在贺峻霖身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瞬,昏暗的灯光之下,贺峻霖的眼泪,只有严浩翔看到了,触碰到了,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一个隔着纸张的吻把气氛超热至最高点,贺峻霖却突然没了什么继续玩下去的心情,强忍着泪意玩了一会,找了个合适的时机借着上厕所的名头短暂逃离。

 

他把自己关在隔间里无声的哭了一会儿,直到周泽来敲他的门。

 

他也想不明白自己的情绪为何突然如此脆弱,好像江水突然找到入海口,关久了的水流找到开闸口,怎么努力都克制不住。

 

周泽也不说话,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开口:“颜月也会这么难过吗。”

 

贺峻霖拍了他一巴掌:“这种时候你问我这个?喜欢你还拒绝她,我们颜女侠都不潇洒了,就因为你这个脑子抽筋的傻逼,而且我敢肯定你刚刚这句话被她听到了,她绝对就在门口等我呢。”

 

周泽突然也红了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精,今天晚上每个人的情绪都容易泛滥。

 

贺峻霖洗了把脸整理好情绪,一出门就遇见了颜月,颜月关切的看了他一眼,贺峻霖给她扯出个笑容然后摇了摇头,接着指了指里面:“你们自己说。”

 

颜月说好。

 

回到包间的时候贺峻霖已经看起来没什么异样了,玩游戏的还在继续,贺峻霖看了看自己身边严浩翔的位置,突然发现严浩翔不在那里,然后偏了偏头,看到严浩翔在唱歌。

 

他没有听过严浩翔唱歌,声音很低,唱的很好听。

 

他找了个角落坐下,认真地听着严浩翔的声音,听着听着,又有些想落泪。

 

“我爱你”/

“无畏人海的拥挤”/

“用尽余生的勇气”/

“只为能靠近你”/

“哪怕一厘米”/

 

贺峻霖听得很认真,突然低下头笑了一下,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或许可以和严浩翔产生些共鸣。

 

爱而不得的共鸣。

 

兜里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颜月的消息发过来:“贺掌门,祝你好运,本女侠革命成功了。”

 

贺峻霖笑了笑。

 

他坐在人群里看严浩翔的侧脸被昏暗的灯光勾勒出漂亮轮廓,突然觉得释然了。

 

他其实很庆幸,自己这些不为人知的挣扎、欣喜、期待、犹豫和落寞,交付给的是这样一个人,是严浩翔。

 

即使不得回应,他也觉得值得庆幸。

 

一群人玩到十一点多才知道回家,贺峻霖拿爸妈发的红包付了钱,又看着他们一个个的坐上车回家才和严浩翔往回走,玩的地方就在学校这一片,他俩不用打车就可以。

 

经刚刚那么一闹,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贺峻霖却很享受此刻的沉默,如果严浩翔开口,他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两个人慢慢地走回家,严浩翔打开家门的时候突然开了口:

 

“为什么哭?”

 

贺峻霖顿了一下却没有回答,因为他怕自己出声的时候带上哭腔,却没想到这次的严浩翔不依不饶,一直跟他到房间,却还是克制着自己站在了门口。

 

“为什么哭?”

 

他又问了一遍。

 

贺峻霖闭了闭眼睛,想要说可不可以别问,开口却换了句话:

 

“那你呢?为什么靠近我时候会发抖?”

 

贺峻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往前走了两步,两个人离得很近,贺峻霖房间的灯很昏暗,他却很清晰的看到严浩翔的喉结在听到问题之后很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好像是在思考如何开口,严浩翔闭了闭眼睛后才出声:

 

“因为一些藏了太久太过荒谬的欲望,和,”

 

他突然停了一下,转过头来对上贺峻霖的眼睛:“在我看来太过易碎又太过珍贵的玻璃杯。”

 

贺峻霖的脑袋短暂空白了一瞬,下意识的问:“什么欲望?”

 

严浩翔突然低下头来,在靠近的时候,没有纸巾的阻隔,贺峻霖很清晰的闻到了严浩翔呼吸里掺杂着酒精味道和刚刚桌子上摆着的杨梅香气,还没来得及思考此刻的距离是否太过亲密,下一秒这种味道便铺天盖地地朝他袭来,裹住了他。

 

——严浩翔吻了他。

 

贺峻霖的下巴被他屈了手指轻轻抬着,吻着吻着就被人抵在了门框边上亲麻了半边身子,一向礼貌克制的人好像把所有曾经收回的情绪全都放在了这个吻里,炽热的情感催出贺峻霖的眼泪,一切因他而起的情绪,在此刻好像都有了回应。

 

爱情无法具象成什么,空白、凌乱的线条、棒棒糖或是游戏机,都无法全面的描述她,但是如果有了可以依托的对方,好像一切都有迹可循。

 

让人难以入眠的情绪、无法宣告的亲密关系、互相误解的暗恋情绪,在这个吻里,都找到了他们的谜底。

 

贺峻霖的空白有了色彩,难题有了答案。

 

他是严浩翔烙印多年的茶渍、甘愿落网的自设陷阱和需要小心对待的玻璃杯。

 

 

 

 

END.



关于茶渍,会在严浩翔视角里做解释,在合集下一篇。

突然失去了写校园的能力,将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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