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容易藏尸难

茶渍

*翔霖/校园爱情/双向暗恋/杨梅严浩翔视角

 

 

“抱歉老师,茶渍不便回答。”

 

-

 

“很晚回。”

 

严浩翔把手搭在门把上回头看了一眼拎着薯片袋窝在沙发上看电影的贺峻霖,意料之中等来对方声音不大不小的“嗯”,算是回答。

 

他挑了挑眉,客厅没开灯,电视里各种颜色的光乱七八糟地映在墙壁上,严浩翔出去的速度很快,外面走廊里恒久暖黄的灯光没能打破屋里的奇怪平衡。

 

他很轻地叹了口气,按下楼层数的时候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叹气,把注意力放在跳动的数字上,暂时忘却了刚刚不容易察觉的一瞬间低落。

 

下楼走出单元门就是晚风,张真源拿着啤酒坐在路边,严浩翔看了一眼,没忍住笑出声来。

 

张真源踢他一脚,骂他没良心,一条微信就半夜跑出来陪他喝酒,居然还要被嘲笑。

 

两个人往外走,曲曲折折的穿过各种小路,走出来一身露水味儿。

 

晚上的风吹的很舒服,两个人趴在桥边喝啤酒,长得好皮囊,乍一眼像在拍电影,要是加点滤镜换身衣服,那就是像在拍港片。

 

严浩翔真挺莫名其妙,张真源看他喝闷酒不说话,只能自己挑起话头,劈脸就问:“你不会还因为那谁吧,翔哥。”

 

他俩头发都偏长,吹起来露出前额,皱眉头的动作在路灯照射下显得很清楚,严浩翔转了个身背靠着栏杆回他话:“什么那谁,他叫贺峻霖。”

 

张真源没话说,听严浩翔突然没头没脑的哼歌,以前喜欢装模作样拿手挡嘴唱rap,现在居然会对着车流唱一首乐队。

 

“她说 去你妈的花海”/

 

张真源伸手拨弄了一下头发,对于严浩翔的脏话置若未闻,也不过是句普通歌词,拿着自己还剩不到半罐的酒碰了碰严浩翔的。

 

“四年了,大哥,这座桥都要被咱俩站烂了,你也没跟他说上一句喜欢。”

 

严浩翔不理他,没想明白自己半夜跑出来吹风喝酒的动机,心情暂时不错,由着旁边的人唠叨了。

 

“一个屋里住两年了,换别人该干的不该干的都搞定估计都开始闹分手了,您老到底在等啥呢?”

 

严浩翔嫌他烦人:“他又不喜欢我,我跟他表白不等于分居了吗。”

 

分居这词一出来俩人都是一愣,对视一眼效果加倍,拎着酒瓶在桥边笑的没个正形,被路过的人来来回回看好几眼。

 

严浩翔笑够了收回嘴角,张真源站在桥沿儿上看下面波光粼粼流过的河水,搬出一模一样的说辞:“你也是真行,别人被倒上茶水都嚷嚷着让对方洗衣服,你直接跟人家一见钟情。”

 

严浩翔刚要开口就被打断:“行行行我知道他眼睛好看眼神清澈对你来说石破天惊,别说了大哥,我不想再听。”

 

严浩翔一堆话要说结果被人哽住,深深叹了口气。

 

他第一次见贺峻霖是初二,当时父母要出国没跟他商量,面上不说,心里烦的要死。

 

中二病现在也没好全,更别说当时的他,十四五岁,觉得这个世界真是烂的要命,并且发现了以后他大概率还会和这个破烂世界一起烂的更彻底的事实,温和外皮下包着的逆反骨头终于起来点作用,拒绝跟爸妈走,一个人自生自灭。

 

那时候总觉得自己是被背叛了,什么时候都憋着口气,拎着张满分数学卷子觉得自己人生巅峰能实现壮志,结果发现自己还是个在机场送别完了依旧忍不住眼泪的小屁孩,把张真源约出来吃饭,借酒消愁也没那个胆,捏着茶壶憋一肚子火,一转身就被人撞了一身茶。

 

严浩翔耳机挂着,脑子里都是蹦的乱七八糟的音符,看到对方的那一刻觉得世界都安静了,他还带着口罩,张真源刚抬眼去看发生了什么,就听见了一声很干净利落的:

 

“操。”

 

对于叫人都要屈半根手指头的严浩翔什么时候学会了脏话这件事张真源已经没有心情去追究了,因为他发现这一个脏字显然把对方吓到,而且他也察觉到,严浩翔这一个脏字完全跟身上被倒了的茶水无关。

 

严浩翔觉得看到对方眼睛的那一刻就像是深井里落了一块石头,更何况自己是个枯井死井烂井,“咚”的一声,很大,震耳欲聋,但只有自己听到了。

 

安慰了一下对方严浩翔就把张真源拉出饭店,站在街边一脸认真的说,幻想自己是什么男主角:“我遇到真爱了。”

 

初二的小孩能说出什么正经来,严浩翔觉得那个时候怎么想怎么傻逼。

 

但话糙理不糙。

 

他确实遇见爱情了,一遇就是四年,拖来拖去,遥遥无期。

 

一见钟情的对象是个眼睛很好看的同性,张真源还是没忍住上手摸了摸严浩翔额头:“没烧啊。”

 

严浩翔一抬手把他打开,认真思考接下里该如何,但是想来想去也找不到好方法,总不能现在折回店里说我喜欢你,那岂不是像个变态,后来认真思考还是需要一个联系方式,猜了半天丁壳也没决定是谁去,张真源烦的要揍他,说你喜欢人家这事不得亲力亲为。

 

严浩翔认命,做贼似的摸回店里,发现人早就没影了。

 

一向对食物不太感兴趣的严浩翔,那天晚上在店里抱着米饭消愁,吃完了又大大方方一摆手说,有缘自会相见。

 

张真源冷笑一声,那你先付饭钱。

 

只不过后来也是真见了。

 

贺峻霖是他俩隔壁班的转校生,他们个子高坐最后,这个时节老师上课都不关门,介绍贺峻霖的声音清清楚楚传到他俩耳朵里,没来得及记好名字就被抓到不认真听讲赶了出去,英语老师用英语让他们滚蛋,严浩翔用中文回他谢谢。

 

一句谢谢弄得全班都愣了,趁老师发作之前张真源扯着他往后门口站,严浩翔反应过来一溜烟站到隔壁班门外去,看着那人一笔一划在黑板上写自己的名字。

 

贺峻霖。

 

由此开始了他漫长的暗恋生涯。

 

张真源看他那样就知道他又开始回忆当初,用易拉罐敲了敲栏杆让他回神:“得了吧,我今天晚上被叫出来可不是来看你自我回忆的。”

 

严浩翔不管他唠唠叨叨, 为自己的未来深深叹气,一棵树上吊这么久,没死也就差口气。

 

当年他还固执的写日记,在纸上对张真源和贺峻霖做出很高的评价,他说张真源让他发现这个世界还能有人陪他一起傻逼,贺峻霖让他觉得这个世界也不全是傻逼。

 

傻逼两个字不好意思写,斯斯文文的用了拼音。

 

严浩翔笑起来,在别人面前他很少这样笑,带着十四岁那年所有在孤独里生长出来的戾气,张扬的、锋利的,仿佛把自己的温和外衣撕了个口子。

 

张真源一看他就知道他又在想那年的那些事,他没出声,这根刺在严浩翔心里扎的很深,张真源是知道的,说起来张真源还真是要感谢一下贺峻霖,要不是那一杯算不上太烫的茶水让严浩翔看见贺峻霖的眼睛,现在严浩翔或许不知道在那个潮湿巷尾里跟人打架呢。

 

毕竟来找他的前一天晚上严浩翔兜里刚刚揣了包烟,虽然很久以后严浩翔说抽烟只要不影响别人那就无伤大雅,但是在见到贺峻霖的第二天,他还是放弃了把抽烟当对抗的这种傻逼行为。

 

张真源突然出声找点话题:“昨天我们班一人往班级群里发作业发成了簧//片,当时我们聊的正起劲,他撤回的再快也没用,整个班都傻了。”

 

严浩翔笑的很大声,然后又听到张真源说:“他跟我说他是要发给他发小,然后我突然想,为什么我跟我发小没这么大尺度。”

 

严浩翔懒得看他:“咱俩看片儿也看不到一起去。”

 

张真源也转过身来背靠着栏杆,知道他又被自己点到了,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张真源嫌他烦让他喝完酒趁早滚蛋,严浩翔笑起来:

 

“干嘛啊,看片儿看不到一起去还成我的错了?”

 

张真源烦他这种自轻自贱的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喜欢男人是什么罪过,抬脚就想踹他,想了想又放下来,要是自己十四岁的时候亲人远走,好不容易找到救赎还发现是个同性,搁他他也疯。

 

当年说什么来着,张真源也中二病,他长得老实小孩的模样,表里如一,骨子里就是温和,但那次他对严浩翔说:

 

兄弟,这回真是世界的错。

 

严浩翔跟他不一样,皮相锋利,人也锋利,只不过教养和品性让他套上一层温和外皮,裹了这么多年,早就渗了点到骨头里。

 

要不然也不至于当年疯到引导回国给他操办升学事宜的妈妈遇见贺峻霖妈妈,费了番功夫让自己和贺峻霖同居。

 

张真源当年听到他这个想法还吓了一跳,说兄弟你可别把持不住对人动手动脚,严浩翔又换上学生代表的好皮相,让他滚蛋。

 

两年又两年,严浩翔一如既往的是个怂蛋。

 

做过最出格的事是看他生病关了闹钟给请病假,连假装不熟这种事都能答应下来,被张真源从高一嘲笑到现在。

 

张真源看他,想了想还是问出口了:“前两天你们班那语文课怎么回事啊?”

 

严浩翔答:“你能憋到现在才问也是不容易。”

 

张真源又开了一罐啤酒,没搭话,等他的下文。

 

“我觉得他喜欢我。”

 

后来的张真源长久的记住了严浩翔的那个表情,他是笑着的,和刚刚的锋利完全不同,但还是带着些锋利的余韵,只是好像一提到那个“他”所指代的人,旧时伤疤带给他的痛感就开始消散了。

 

严浩翔回想起那天他在课堂上,写出来一个指代和两个酸掉牙的比喻时的心情。

 

他站在贺峻霖的后面,实在没忍住抬头看一眼,觉得自己几乎快要落泪了。

 

他确实怂蛋。

 

费尽心思和对方住在一起却一步也不敢朝前,他真当贺峻霖是个玻璃杯,自己一碰就会碎。

 

但是升完旗回去的时候,贺峻霖那个不自然的咳嗽实在没办法让他不多想,怎么说,在那之前他从来没想过贺峻霖会对他有意思,但自从那天贺峻霖走了一节课的神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虽然他刚刚说自己很晚回时贺峻霖的反应依旧冷淡,但贺峻霖就是这样一个人,每时每刻的状态都不太一样,更何况刚刚他在看电影,手里还拎着一袋薯片让他分神。

 

严浩翔把这句话说出的时候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发麻,很低很低地骂了一句脏话,眼睛都红了。

 

此时此刻他觉得以前各种劝自己放手大度的心理暗示跟外面下着雨却标了太阳图案的天气预报一样,都是放屁。

 

但贺峻霖交上去的纸条是空白。

 

也就说明他的喜欢或许还没完全确定下来,严浩翔仰头灌了最后一口啤酒想,那就再等等,他当然知道贺峻霖此刻的纠结挣扎,毕竟他已经纠结挣扎了这么多年,严浩翔压了压自己心里更多露骨的想法,闭着眼吹风,冷静了下来。

 

张真源猜对了,半夜把他叫出来,磨磨唧唧插科打诨一晚上,就是为了这句话。

 

严浩翔小时候就这个德行,俩人踢球踢碎人家玻璃,被大人揪着耳朵到墙根站好,严浩翔还要上来问一句妈我洗的床单干了没,火上浇油,没完没了。

 

但也阻碍不了严浩翔是个疯子。

 

胜负欲强起来的时候头上流血也要拉着人踢赢,十四岁的时候受到打击消沉的不行成绩一落千丈,最后几个月又较劲说自己也能活的很好,一学就是通宵。

 

温和的疯子也是疯子,更何况是假装温和的疯子。

 

张真源猜他说出来的这句话是把手指头都抠烂了得出来的结论,也完全明白严浩翔为什么红了眼睛,严浩翔想要靠近的东西怎么可能花四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除非是有关贺峻霖的一切事情。

 

命运真是奇妙,那个茶壶最后碎在地上四分五裂,严浩翔就遇了个他觉得自己一碰就碎的玻璃杯。

 

严浩翔开口:“我想抽烟。”

 

张真源骂他傻逼,很顺嘴,两个人收拾残局打道回府,严浩翔不爽的很。

 

在桥边吹风喝酒还想抽烟的疯子,还是得讲文明的把啤酒瓶挨个扔进垃圾桶做个好好学生。

 

妈的。

 

他真的不常骂脏,但今天晚上实在是个例外。

 

回去的路上他依旧是一个人,想着想着就开始回忆几天前的语文课,觉得自己像一个守卫城堡的剑士,说不便回答的时候背打的很直,说后面两个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一辈子没有过的小心翼翼全放在那几个字里了。

 

茶渍、陷阱、玻璃杯。

 

打开门的时候客厅里没人,他跑到厨房拿冰水,对着洗碗池喝,喝了一半停下来,剩下的全淋在自己身上了,衣服头发湿了大半。

 

塑料瓶扔进垃圾桶,整个房子都静悄悄,睡在另一间卧室的人也很安静。

 

严浩翔撑着水池借着月光看自己头发上的水滴滴答答,没忍住又骂了一句,他拍拍自己,你就不能再忍忍。

 

光是想到贺峻霖喜欢他的这种可能严浩翔都觉得自己血热了,更何况对方明显表现出这种动向。

 

他回了趟卧室又冲进洗手间,凉水打开后他渐渐平息,第二天又变成温和优秀的班长。

 

睡前打开朋友圈看贺峻霖的朋友圈,他对别人的朋友圈没兴趣,只看贺峻霖的。

 

最新的还是停留在几天前的动态,严浩翔盯着看半天,一句话翻过来覆过去,还是没想明白。

 

“你知道很久不骑的单车停在楼下会长出雏菊吗?”

 

严浩翔酒喝多了头疼,关手机准备睡觉。

 

长什么雏菊骑什么单车,烦人,睡觉。

 

…等等。

 

雏菊的花语,是暗恋?

 

严浩翔“腾”的一下坐起来,彻底睡不着了。

 

十四岁那年他想的是跟贺峻霖拉扯很长时间,于是上了一个高中还顺便选了一样的科,他没问过贺峻霖以后想学什么,但选科一样专业方向也能凑一凑,反正俩人成绩也差不多,牛逼的大学牛逼的专业也多,大学再表白什么的也不迟。

 

谁知道天上掉馅饼,贺峻霖居然真的心动了。

 

但说句实话,严浩翔真的是个怂蛋。

 

这个世界上凡事都难找个正好,就好像片好了的烤鸭不是瘦肉就是肥皮儿,想找个皮裹着肉肉连着皮的极品都不行。

 

梦里的严浩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拿烤鸭比喻,过了一会儿又自己想明白了,是贺峻霖喜欢吃烤鸭。

 

他皱着眉头睡皱着眉头醒,第二天早上头痛欲裂,贺峻霖起的比他早。

 

看到人的那一秒就想起来自己昨天晚上为什么骂自己是个怂蛋,因为他突然发现,他根本不敢让贺峻霖喜欢自己。

 

他当自己是口烂井枯井死井,往里面飘几片枯叶都算大自然厚待他,也就他痴心妄想哪天能掉进来一轮明月。

 

他洗脸的时候用力到快把皮搓破,好不容易收拾起神志才拎起书包跟贺峻霖一起出门,路过早餐摊的时候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但也只能这样,再不自在又能如何,他都不自在了四年,还差这四分钟吗。

 

喜欢的要死也不出声,看到有回音的希望居然觉得害怕,严浩翔摇了摇头,心说下次张真源再骂自己怂蛋,他绝对不反驳。

 

开始上课就能专注很多,严浩翔完全忘了自己后来的那一个月是怎么过的了,灵魂缺了个口让风灌进来,记忆零零散散,碎片都吹跑了。

 

直到周泽那一嗓子。

 

大概是帮贺峻霖问,怕他拒绝于是在全班面前喊:“班长!贺峻霖这周六过生日,你要去吗?”

 

严浩翔被周围猛然安静地氛围搞得不自在,手没使上劲安全承诺书差点散在地上,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贺峻霖,顿了一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好啊。”

 

他自我斗争了一个月,居然到了一个这么重要的日子。

 

刚刚那一声突然让他意识到了贺峻霖对自己的喜欢或许已经尘埃落定,但是他没有表达,自己也没有勇气。

 

期盼了四年的某种重要感情突然递到你手边,任谁都要怀疑一下它的真实性。

 

更何况是贺峻霖。

 

严浩翔真的很烦,全世界只有张真源能窥得贺峻霖对他的重要意义,而那只是万中之一。

 

没人能理解他看到贺峻霖的那一瞬间他得到了什么,他自己也不明白。

 

但他真的很疯,全家去了国外他十四岁也敢一个人过活,头上的血流到脸颊也要拉着人把这场球踢完,为了考个好高中熬夜熬到发烧快四十度。

 

他的人生字典里没有后退两个字,所以让正在跟别人商量找房子的事情的妈妈站到贺峻霖母亲附近,在对贺峻霖完全不了解的情况下就选好房间,孤注一掷的事他当然常常做,但前提是,另一方不是贺峻霖。

 

夜里一个人思绪发芽,做完作业在黑暗里他思绪疯长恨不得这就去隔壁房间掀了贺峻霖被子,但实际上是他下床喝水都要轻手轻脚。

 

妈的。

 

严浩翔从办公室回来,突然觉得不爽。

 

喜欢他又如何,生日的邀请都不能自己来吗,干嘛大庭广众之下让别人问,好像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他想不如就问这么个问题,于是第二天早上他说:“为什么要让周泽问我?”

 

“他不知道我们俩住一块,他怕你不来。”

 

放屁。

 

严浩翔在心里叫嚣。

 

但光是问这一句,他就已经脱力了。

 

他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温和,贺峻霖靠近他一寸他都觉得汗毛都立了起来,君子装了这么时间,搞什么虐恋情深,他憋都要憋死。

 

张真源骂他活该。

 

贺峻霖偶尔的试探让他飘飘欲死,理智又像木偶线一样把他扯回来,他怕贺峻霖不喜欢,不喜欢他的莽撞和热烈,只不过爱上他那层漂亮外皮。

 

伤痕是丑陋的。

 

严浩翔叹口气。

 

转眼到周六,他又被人推着离贺峻霖近一些,闻到贺峻霖味道的那一刻整个人都缩了一下,好在乱哄哄的,没人发现他的反应。

 

游戏玩的热火朝天,最后居然波及到他。

 

严浩翔看见贺峻霖手里那张“亲吻你左边的人”的牌时人都傻了,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在起哄,结果贺峻霖开口阻止,严浩翔下意识打断。

 

但当他结果那张抽纸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抖,他真的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全身的血都热了,一块往头上流,亲下去的那一秒真的要疯了,他觉得整个宇宙的星星在那一刻都在他身体里炸成了碎片,他控制不住的抖,隔着纸张触碰到温度之后心脏狠狠地缩了一下。

 

石头缝里都能长出花来,严浩翔突然觉得自己和贺峻霖也没有什么不可能。

 

但他没想到贺峻霖会哭。

 

以前看人家哭他会觉得烦,小的时候上学,一不留神班里就哭成一片,严浩翔就闷着气坐在一边,要不然就跑出去站在墙外,看老师手忙脚乱,试着帮忙哄一哄,结果换来更大的哭声。

 

所以他觉得烦。

 

以前他爸妈就绝不会因为他哭而答应他的要求,所以他觉得哭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意义的事情之一。

 

但他这些乱七八糟的原则,遇上贺峻霖之后都变成了胡扯。

 

他想追出去,结果看到颜月和周泽追了出去,不知道干什么于是倚在门边,心里的酸泡泡差点没把他淹死,一狠心要推开门,结果外面走廊的光刚透了一丝进来,他就又变成了怂蛋。

 

实在没有心情再加入那个无聊的游戏,掉了魂儿似的走到立麦旁,这会没人唱歌,他听了一下,是张真源经常哼的那首。

 

《勇气》。

 

挺应景的,他现在就缺点这东西,看见喜欢的人哭了连问都不敢问上几句,贺峻霖真是他自设的陷阱,知道多深,还往里面跳,破皮流血了,也只知道笑。

 

枯井里当然不会掉进去月亮,但总能分到点月光。

 

他很少听这种抒情的歌,等着下一句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差口气,但唱起来应情应景,

 

“我爱你 无畏人海的拥挤”/

“用尽余生的勇气”/

“只为能靠近你 哪怕一厘米”/

 

严浩翔在余光里看见贺峻霖走进来,做到沙发上,发呆,然后掏出手机,笑了一下,又把手机放回去。

 

笑什么?

 

严浩翔捏着话筒,坚持唱到结尾就离开座位,换了另一个角落坐着。

 

哭什么?

 

玩了很久,一群人终于打算离开,他们送人回家的过程里没跟对方讲一句话,并肩往回走,严浩翔也没打算开口。

 

他觉得应该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想问他为什么哭,又觉得自己根本没那个立场,来来回回想了半天,又变成缩头乌龟。

 

他长久而缄默的注视着贺峻霖,在自己的角落里怎么待着都舒坦,直到一个月前发觉了贺峻霖的喜欢,他的神经就好像被人拉扯着,紧绷着,稍一用力就会断掉。

 

他深深呼吸,觉得自己浪费掉这个时机实在不应该,在打开家门的时候突然找到一些勇气,他问:“为什么哭?”

 

为什么哭?

 

贺峻霖没有回答他,严浩翔觉得自己的皮肤都烧起来,不知道哪里来的执拗,跟着贺峻霖走到房间门口,他从来没这么越界过。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好像断了的琴弦一样难听,不依不饶的问:

 

“为什么哭?”

 

然后他听到对方的反问:“那你呢?为什么靠近我的时候会发抖?”

 

严浩翔猛地顿住了,他的脸烧起来,有一种突然被看破的恼羞成怒,他很烦自己的退缩,但是在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为了收集作文素材,他什么名言都会记住一些,他突然想起来柏拉图说爱情是奔赴永恒,这句话像快硬石头划过地板一样,在他神志不清的脑海里划出了一道裂口。

 

严浩翔从来不信什么永恒,小的时候他知道糖果会过期,知道自己身边的同学会换一批又一批,后来父母出国,同样在国外上学的姐姐打电话说他们迫不得已,他突然发现长久给他依赖的父母也并不永恒,于是他开始寻找方式反抗这个世界,在这个过程里他觉得孤独是永恒的,这样的永恒带给他锋利的伤痕。

 

然后他看见了贺峻霖的眼睛。

 

他突然觉得,希望是永恒的,为了寻找永恒的奔赴,也是永恒的。

 

严浩翔在心里天人交战,从柏拉图到宇宙飞船,又拉扯到那天在桥上他哼的乐队,歌手唱“去你妈的花海”。

 

然后严浩翔又想起这首歌的最后一句。

 

“我会一直都在。”/

 

贺峻霖朝前走了两步,严浩翔看着他,看着自己这四年来的日日夜夜,他攥了攥手,觉得血烧了起来,把他的理智也全都点燃。

 

他开始找一些恰当的说辞,却发现自己形容不了贺峻霖对自己的珍贵,就如同那块留在他衣服上再也洗不掉的茶渍,把自己的心上也烧出形状,碰一碰,还留着当时的余温。

 

他闭了闭眼,沉默了一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因为一些藏了太久太过荒谬的欲望,和”

 

他觉得自己说不下去了,他的视线停在贺峻霖的肩膀,在心里骂了句脏话才敢找到对方的眼睛,对上视线的那一刻,脑袋里“啪”的一声,好像有什么断了。

 

他继续说:“在我看来太过易碎又太过珍贵的玻璃杯。”

 

当然是玻璃杯,透明、清澈、易碎。

 

贺峻霖比他最开始想象到的都要好一千倍一万倍。

 

“什么欲望?”

 

严浩翔脑子里扯着的那根线断的很彻底,他听见“欲望”两个字从贺峻霖嘴里说出,嘴巴的形状很好看,最后的疑问在他的眼里像一个慢镜头,然后自己吻住了他。

 

严浩翔抬着贺峻霖的下巴把人抵在门边,用尽全力克制住自己要温柔一些,天知道他多想咬他,好像自己的身体都打开了一道裂缝,孤独、伤疤、欲望、疯狂,四年来的所有想象和下坠,他都想放进这个吻里。

 

严浩翔突然觉得自己错了。

 

爱情不是茶渍,不是陷阱也不是玻璃杯,爱情是一个宏大却细微的概念和情绪,它无法具象成什么,但是如果加上一个限定词语,,就会显得合理许多。

 

比如说,严浩翔的爱情,是贺峻霖。

 

 

 

 

END.

 

 

 *一份爱情里两个截然不同的故事

*歌词出自草东没有派对—《在》

*主页本宣


评论 ( 73 )
热度 ( 2561 )
  1. 共204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白河 | Powered by LOFTER